2021年，共享充電寶行業(yè)走入變局。頭部企業(yè)表現(xiàn)搶眼，怪獸充電登陸美股市場、街電和搜電合并為竹芒科技、小電科技向港交所遞交招股說明書。

與此同時，共享充電寶服務加速市場滲透。公開資料顯示，截至2020年12月31日，小電科技已擁有超過71萬個點位，已投放近600萬個充電寶，竹芒科技今年的在線商鋪點位則合計已突破一百萬。

第一財經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，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正陷入一場內耗戰(zhàn)，為了擠掉競爭對手、占領優(yōu)質商戶，以高分成和高入場費換取擴張空間。由于點位大規(guī)模擴張，商戶的流量和利潤被攤薄，部分合作商戶表示盈利情況并不理想，萌生退意。消費者正在為這一變化買單，充電寶的租賃費用一路上漲，市面上依然存在8元-10元/小時的高價。

共享充電寶還有不少消費痛點，上海市消保委11月15日表示，該部門組織志愿者進行了消費體察，涉及美團、街電、怪獸充電、小電等品牌，主要發(fā)現(xiàn)歸還后未停止計費、租借容易歸還難、價格標識不顯著、收費不合理等情況。

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，中國共享充電寶服務的市場規(guī)模有望在2020年至2028年以36.9%的復合年增長率進一步增長，并于2028年達到1061億元的總市場規(guī)模。到底是千億生意，還是增收不增利的僵局?共享充電寶行業(yè)謎團待解。

部分商戶想要退出

“想把它撤了，掙不了幾個錢。”在被問到共享充電寶收益如何時，商戶老板邢瑋向記者抱怨。

“我這兒人流量是很不錯的，所以之前一朋友就勸我在門口放一臺共享充電寶(柜機)，說一個月可以拿三百到五百塊的收益，我就安裝了。”邢瑋在上海中心城區(qū)開了一家社區(qū)服務店，門店位于街邊，屬于人來人往的交通樞紐。

令邢瑋失望的是，從安裝到現(xiàn)在，共享充電寶帶給他的收益沒一個月超過200元，大都在100元上下浮動，“最多的一個月是190塊，最低的是第一個月，才52塊，”邢瑋表示，“就這點收益，不如不裝。”一方面占用店鋪門口的空間，另一方面每天還需要拔電和插電，邢偉覺得很麻煩。

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給商戶的分成并不低，通常至少在五成以上。但隨著點位擴張，競爭者眾，部分商戶分得的人流減少，愈來愈少的收益讓他們萌生退意。

一年前，某二手平臺上賣共享充電寶的還是消費者居多——因忘記歸還，消費者不得不以99元的價格買斷充電寶，轉而在平臺上賣二手。

但現(xiàn)在上二手平臺搜索會發(fā)現(xiàn)，搜索結果多了些批量賣共享充電寶的賣家。據賣家所述，這些被售賣的充電寶大都從店鋪渠道退回，非全新。

▲二手平臺上的共享充電寶

按照不同的成色，二手共享充電寶價格多在10-30元之間浮動，尤其以10-18塊包郵的定價居多，可謂是白菜價了。

在詳情頁里，有的賣家透露了一絲訊息，在介紹寫著“商戶取消合作，低價處理”，又或者“加盟太晚，市場飽滿不好做，不做了”諸如此類。

就記者實地走訪來看，商戶想退出的的確不少。

陳玲在地鐵站附近經營一家餐飲店，來來往往的人流量并不少。但她表示，自己店的共享充電寶也并不掙錢，“現(xiàn)在就想把它退回去了。”

陳玲店里充電寶的定價在3元/小時，據她所述，店里充電寶好的話一天有10元左右的收入，按此計算，一個月收入在300元左右，但問題是，情況不好的時候基本掙不了錢，“像這個月，到現(xiàn)在才掙了九塊錢。”

據她所述，美團和怪獸給的分成都在75%左右。

分成利潤不低，還是掙不到錢。陳玲表示，當初她是附近第一個裝共享充電寶的商鋪，當時掙的并不少，但現(xiàn)在周圍裝充電寶的商家越來越多了，收入就每況愈下。記者走訪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一條街近一半的餐飲店都安裝了共享充電寶。

頭豹研究院分析師史慧倫告訴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“共享充電寶行業(yè)以覆蓋率為王。”對于商戶來說，周圍的點位越少對自己越有利，但對于企業(yè)來說，贏得更多點位就是贏得更多客流。

靠著直營+代理的模式，共享充電寶品牌還在繼續(xù)擴充自己的點位，向著三線及以下城市下沉。但隨著點位增多，也存在邊際效益遞減的問題。

公開數(shù)據顯示，2020年，怪獸充電單個點位平均營收為4231元/年，這已經是行業(yè)內較好的數(shù)據。

按月計算，單個點位平均營收為352元左右，對商家來說，即便有70%的分成，每個月200多元的收入，長期下去很難有吸引力。還有大部分收入在平均線以下的商鋪，對他們來說，退出或是遲早的事。

企業(yè)也在“打工” ?

雖然部分商戶并不掙錢，但業(yè)內一直有個說法，實際上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是在為商戶“打工”。

充電寶的租金是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的主要營收來源，但租金以傭金的方式大都分到了商戶的荷包。而在傭金之外，針對部分優(yōu)質點位，企業(yè)還得支付入場費。

小電科技的招股書顯示，2020年其共享充電寶的租賃收入約為19億元，其中給商家的激勵費超過10億元。拆分來看，包括了約3億元的入場費，以及7.1億元的傭金。從2018年、2019年到2020年，小電的激勵費率(激勵費除以同期共享充電的收益)分別從25.2%、44.2%漲到54.5%。

怪獸充電的激勵費也居高不下。招股書顯示，怪獸充電的激勵費率從2019年的48.2%提升至2020年的58.1%。在扣除激勵費、業(yè)務拓展人員的報酬、行政開支、研發(fā)開支、折舊等一系列費用后，留給企業(yè)的利潤并不多。

怪獸充電財報顯示，2021年上半年其營收18.2億元，凈利潤2330萬元，由此計算其2021上半年的凈利潤率僅有1.28%，而2019年、2020年其凈利潤率分別是8.2%、2.7%，呈下滑趨勢。

按目前的情況來看，企業(yè)盈利難，大部分商戶掙錢也難，共享充電寶行業(yè)誰是贏家?答案是小部分優(yōu)質商戶。馬太效應之下，20%的商戶掙了80%的利潤。

上海徐家匯商場某餐飲店的店員向第一財經表示，店里的充電寶平時交易五六十單沒有問題，“周末的話只會更多。”在上海人流量集中的購物商場，充電寶價位多定在4-6元之間，而這家店的定價為5元/小時，按平均每天60單來算，其日流水就能達到300元，一個月這個點位的營收大概能達到9萬余元。對于這些點位來說，共享充電是增收的好方式。

除熱門商場的店鋪外，如景區(qū)這樣封閉環(huán)境下的熱門區(qū)域人流也只多不少，不愁掙錢。想必是看重游樂園景區(qū)的挖掘潛力，此前，怪獸充電與上海迪士尼以及上海歡樂谷都達成了獨家合作。

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在歡樂谷和迪士尼園區(qū)內，怪獸充電的價格都為6元/小時，每24小時封頂價格為30元。這已經是目前市面上共享充電寶的較高價。盡管如此，在園區(qū)里，充電寶仍然供不應求。

在園區(qū)內，充電寶站點設置的并不少，但在熱門時段，往往因為使用頻次太高導致充電寶沒有足夠的“休息”時間充電，顧客甚至無“寶”可借，火爆程度可見一斑。

這樣的優(yōu)質點位往往伴隨不菲的入場費。“由于優(yōu)質點位稀缺，商家掌握較強的自主定價權，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不得不支付高昂的入場費和分成費以占領點位，因此充電寶企業(yè)需要支付高昂的入場費和商戶分成費。”史慧倫表示。

一位代理商透露，行業(yè)內優(yōu)質商戶的品類包括酒吧、網吧、KTV、游樂園等娛樂場所，以及餐飲、酒店、便利店等人流密集的地方。得益于較高的人氣，優(yōu)質點位所得的分成費也會更多。

在采訪中，邢偉就向第一財經透露，目前大部分商戶的分成比例在50%-70%之間，但部分月流水高的商鋪，“比如七八百以上”，就能和企業(yè)二八分成，商鋪獲得80%的收入。

未來還有漲價空間?

為了搶占市場份額，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為商戶輸送了大量入場費、租賃分成，企業(yè)想要繼續(xù)活下去、活得好，只能一路漲價。

但共享充電寶踩準電量焦慮的痛點，消費者不得不為其高單價買單。此前，杭州西湖景區(qū)的共享充電就曾因其10元/每小時的高價登上熱搜，“共享充電寶為什么越來越貴”一度在網上引發(fā)熱烈討論。

針對這一漲價趨勢，今年6月，市場監(jiān)管總局價監(jiān)競爭局會同反壟斷局、網監(jiān)司召開行政指導會，要求怪獸、小電、來電等8個共享消費品牌經營企業(yè)限期整改，明確定價規(guī)則。

據市場監(jiān)管總局公告，經過3個月的整改后，共享充電寶價格小幅回落。其中，街電逾8萬臺機柜降價，小電、搜電、怪獸、美團分別有數(shù)千臺機柜降價。目前各品牌平均價格為2.2～3.3元/小時，標價在每小時3元及以下的機柜占比69%～96%，從最高價格占比來看，均不超過1%。

公告也提到，相對而言，處于熱門旅游景點等相對封閉區(qū)域或者繁華商業(yè)區(qū)的機柜價格仍然高于均價。

記者近期實地走訪上海各商場、娛樂場所、商鋪發(fā)現(xiàn)，人流較少的區(qū)域價格目前在3元左右，但商場中心區(qū)域共享充電寶的定價仍然以4-6元居多，酒吧、KTV等娛樂場所價格也多在6元左右。相比此前來說，降價并不明顯，而且有商戶表示目前還沒有降過價。

作為共享充電寶的一名高頻用戶，戴悅表示，并沒有感知到降價，“經常用不到兩小時就要扣我六塊八塊的，我甚至覺得它漲價了。”但她表示，因為習慣用共享充電寶，沒有太在意它的價格。

艾瑞咨詢的報告顯示，共享充電的消費群體多為具備較強消費能力、時間價值較高的商務人士、年輕女性、游戲用戶和視頻用戶等。

戴悅表示，出門帶充電寶會增加額外的重量，感覺累贅。而目前這一價格于她來說是可接受的，“可能用三個小時(共享充電寶)，也不到一杯奶茶的錢。”

瞄準這部分需求的忠實用戶，即便共享充電寶漲價，核心用戶依舊會買單。但共享充電寶漲到一定程度，有消費者會覺得不可接受，轉而尋找替代方案。

記者詢問了多位共享充電寶的高頻率消費者，她們不約而同表示，10元/小時是能接受的最高價格。

巧的是，市場上存在的最高價格也正是10元/小時。記者查看杭州西湖景區(qū)的共享充電點位的價格發(fā)現(xiàn)，雖然大多數(shù)點位目前的價格是6元/小時，但10元/小時的共享充電寶仍然存在。

有機構預測，共享充電寶未來仍有漲價空間。2021年共享充電寶每小時均價為3.8元，天風證券在其研報中分析認為，在以各大休閑娛樂場所為付費場景參照下，共享充電寶的低單價使得消費者對共享充電寶單價變化敏感度低，預計2022-2025年均價分別將達到4.1元、4.4元、4.8元、5.2元。

一位代理商感嘆，最開始共享充電寶1元1小時，沒有給商家任何返利，現(xiàn)在3元1小時，但商家動不動就拿70%、80%的收益，“充電寶盈利比當初1元還低，充電寶的公司想活下去，不提高單價能怎么辦?”

艾瑞咨詢的報告認為，隨著共享充電寶市場競爭加劇，商家話語權增強，商家向上游運營商索取的入場費和收入分成也越來越高，導致凈利率受到嚴重影響，大量的資金投入可能使競爭淪為內耗嚴重的低效競爭。

如果渠道成本提高，盈利模式單一的情況持續(xù)下去，隨著未來電池技術不斷進步，用戶充電需求頻次變低，可能會影響到未來的盈利空間。

史慧倫表示，對于共享充電寶企業(yè)而言，如何基于現(xiàn)有充電寶業(yè)務開拓第二業(yè)務獲得增長是企業(yè)需要共同思考的問題，目前頭部企業(yè)怪獸充電、小電科技和竹芒科技均已經開展第二業(yè)務尋求新增長。

財報顯示，2021年二季度，怪獸充電寶銷售以及以廣告服務為主的其他業(yè)務營收為3160萬元和920萬元，與去年同期相比分別增長83.2%和111.1%。

史慧倫認為，除現(xiàn)有充電寶業(yè)務外，第二業(yè)務或將成為新競爭重點。

(文中邢偉、陳玲、戴悅均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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