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：看，孩子們身上有汗、眼里有光(深聚焦)——探訪中小學課間15分鐘

初冬的北京，藍天如洗、白云輕飛。

“丁零零……”下課鈴響起，北京市西城區(qū)育翔小學陽光校區(qū)三年級學生林雨軒像小鳥般“飛”向操場。“我和同學約好要比賽摸高！我們還可以投沙包、跳格子，能玩的游戲特別多。”林雨軒興奮地說。

今年秋季新學期起，林雨軒和同學們的課程表有了新變化：北京市教委對義務教育學校課間安排做出整體統(tǒng)籌優(yōu)化，要求原則上落實15分鐘課間時長。

“學校在保證上下學時間不變的前提下，對學生在校時間進行結構調(diào)整，上課時間采用長短課結合的整體設計，為課間勻出時長，將部分課間由原先的10分鐘延長至15分鐘。”育翔小學德育主任谷豐告訴記者。

一段時間以來，“把課間還給孩子”成為廣受關注的話題。除北京外，多地中小學也探索推行課間15分鐘，鼓勵學生走出教室，走進陽光。5分鐘的“微改革”帶來哪些變化？孩子們體驗如何？探索背后，有哪些深層次的思考？記者進行了采訪。

走出去 動起來不當“小胖墩”，不戴“小眼鏡”

上午9點，山東青島市李滄區(qū)東川路小學進入當天第一個課間。五年級學生王珈慧“聞鈴而動”，抱起足球，沖向操場。

“多出5分鐘后，時間更充裕，我們就可以組織一場小型對抗賽了，或是進行一些足球技巧的專項練習。”“快來！快來！”跟記者的話還沒說完，王珈慧便被身旁的同學叫回球場。奔跑、傳球、射門，足球在空中劃出優(yōu)美的弧線。歡呼聲、加油聲此起彼伏，孩子們在酣暢淋漓的運動中，釋放激情、放松身心、體會快樂。

提起課間，很多人腦海中浮現(xiàn)的是學生們?nèi)宄扇海瑲g聲笑語的場景。但隨著生源增加、班級數(shù)量增多，部分學校的人均活動場地變得緊張。或出于安全考慮，或遇上老師下課拖堂等因素，留給學生課間活動的時間相對變少。近年來，在全國兩會上，多位代表委員呼吁重視學生心理健康，破解“課間圈養(yǎng)”問題，適當延長中小學課間時間。

讓學生走出教室，向“小胖墩”“小眼鏡”說不，李滄區(qū)作出調(diào)整。2023年秋季學期，課間15分鐘改革在4所學校試點，隨后推廣至全區(qū)小學。

“我們不僅將每個課間都延長至15分鐘，還保障學生每天校內(nèi)體育鍛煉時間不少于100分鐘。此外，上下午各安排5分鐘的眼保健操時間，讓孩子們身上有汗、眼里有光。”李滄區(qū)東川路小學校長張惠嬈說。

落實效果如何？李滄區(qū)教育和體育局體衛(wèi)藝科負責人柳山松分享了一組數(shù)據(jù)：2024年，全區(qū)小學生體質(zhì)監(jiān)測優(yōu)良率同比提升了8個百分點，近視率降低了4個百分點，學生身體素質(zhì)明顯提升。

在江蘇無錫市新吳區(qū)，課間15分鐘也為同學們帶來變化。

下午3點15分是新吳實驗中學放學前的最后一個課間，伴著清脆悅耳的下課鈴聲，同學們從教學樓魚貫而出。“172，173……”數(shù)十根彩色跳繩在空中劃出絢麗弧線。在同學們的助威聲中，初一學生楊悅希刷新了1分鐘跳繩的個人紀錄。

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的課間練習，原本對跳繩并不擅長的楊悅希一次次突破了自己。“孩子的笑容更多了，人也自信了起來。”在楊悅希媽媽看來，延長課間是切實以學生為中心的考量。

“課間與課堂、休息與學習，應形成一張一弛的配合。”新吳實驗中學校長耿峰認為，“如果大腦得不到放松、身體得不到舒展，長時間憋在室內(nèi)，學習效率可能會打折扣，身心健康也會受到影響。”

記者采訪了解到，當前在各地，越來越多的孩子們走出去、動起來，強健體魄、愉悅身心。寧夏中衛(wèi)市第一小學的學生們抖空竹、滾鐵環(huán)，體驗傳統(tǒng)體育項目；陜西西安市雁塔區(qū)科創(chuàng)路小學增設兒童跨欄架、敏捷梯等運動器材，同學們競相學習新技能；北京市平谷區(qū)東高村學校鼓勵教師與學生一同游戲和運動，以此增進師生感情……

有的玩 玩得好豐富課間15分鐘的“打開方式”

“水星蹲，水星蹲，水星蹲完土星蹲……”操場的角落傳來熟悉的口令聲，不少學生正在做游戲。這是記者在育翔小學陽光校區(qū)看到的場景。大家圍成一圈，站在圓形星球圖案中，齊心協(xié)力，共同闖關。圓圈外還有不少排隊的同學，一個個探著小腦袋，時刻關注著游戲進度。

如何利用有限空間，讓同學玩得盡興？谷豐介紹：“老師們集思廣益，用彩色線條和色塊將操場劃分成不同區(qū)域，設計了‘蘿卜蹲’‘跳跳蛙’等數(shù)十種游戲，校園各個角落被巧妙利用，每一寸空間都縈繞著歡聲笑語。”

山西太原市杏花嶺區(qū)新建路小學同樣面臨場地受限的難題。學校樓層高，走廊狹窄，“一擁而下”容易造成擁堵。怎樣用好課間15分鐘，讓學生從容地進行課間活動？

“學校采用‘錯峰出行’的方式，將全校班級分為單雙數(shù)班，鼓勵同學們分區(qū)分批充分運動。”新建路小學校長馮荷霞說。

尊重孩子的自主選擇，無論是戶外的蹦跳玩耍、大汗淋漓，還是室內(nèi)的興趣活動、閉目養(yǎng)神，都是課間15分鐘的正確“打開方式”。

在物理課上學習“長度測量”章節(jié)后，北京市朝陽區(qū)教育科學研究院附屬學校初一年級的同學們被布置了一項課后任務：利用手中的刻度尺，測量教學樓1層到2層的高度。下課鈴一響，幾個同學便迫不及待拿出筆記本和工具，對照老師給出的測量方法一一嘗試。

該校黨總支書記周娜介紹，開學之初，學校面向全校師生開展“我的課間我做主”活動，推出了休閑體育類、探索發(fā)現(xiàn)類、提升素養(yǎng)類、實踐動手類、社交互動類等5類課間活動，讓學生成為課間的主人，讓校園空間成為他們探索未知、展示自我的舞臺。

許多學校設置了多樣的活動場所，打造動靜相宜的課間：福建泉州市鯉城區(qū)培新中心小學開設“歡樂耕園”，讓學生感受勞動耕耘的樂趣；北京市朝陽區(qū)白家莊小學設計益智活動區(qū)，通過七巧板、五子棋等游戲培養(yǎng)學生的邏輯思維；遼寧錦州市凌河區(qū)解放小學用心打造校園文化長廊、美術作品展覽區(qū)、讀書角，讓校園處處有風景，使學生們在課間獲得滋養(yǎng)與成長……

北京市教委基教一處處長周凱介紹，今年秋季學期，北京市開展了義務教育學校“課間一刻鐘”專項督導，請學生提出課間最想做什么，各校結合學生需求進行設計。“近期，北京市教委組織開展了‘課間一刻鐘’專題培訓市級示范性培訓，未來還將探索把‘課間一刻鐘’活動設計納入教師基本功要求。”周凱說。

有保障 更放心把完整的課間留給學生

新學期伊始，北京市第八中學初中部的同學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，學校的下課鈴從原先單調(diào)的鈴聲改為舒緩且節(jié)奏感較強的音樂聲，時長也從22秒延長到33秒。

“這是為了提醒老師及時下課。”談到課間15分鐘帶來的變化，北京市第八中學副校長耿曉東說，“不占用學生課間時間、杜絕拖堂等理念，已經(jīng)成為全校老師的共識。”

一段時間以來，不少地方發(fā)文或發(fā)出倡議，要求老師按時下課，不得擠占學生課間休息時間，嚴禁阻止學生走出教室。

“為課間多勻出5分鐘時間，看似簡單，卻也考驗學校的管理安排和老師的教學智慧。”耿曉東說，“學校組織集體備課，幫助老師高效組織課堂教學內(nèi)容，優(yōu)化教學設計，從而把完整的課間時間留給學生。”

北京教育學院體育與藝術教育學院院長潘建芬表示：“短短5分鐘的延長，背后實則是育人的導向。課堂與課間從來不是‘割裂’的兩面，學校要像重視課堂一樣重視課間，做好時間管理的‘加減法’，促進課間活動‘量質(zhì)齊升’。”

采訪中，有老師坦言，保障學生人身安全，是設置課間活動時必須考量的因素。

北京市豐臺區(qū)外國語學校自2021年便開始實行課間15分鐘，校長劉忠毅坦言，確保校園安全至關重要。

在井蓋下安裝防護網(wǎng)，在活動區(qū)鋪上軟墊，將單雙杠底端埋到地下較深的位置、確保穩(wěn)固……一系列措施讓孩子們在課間15分鐘得到安全保障。

“活潑好動是孩子的天性，學生之間你追我趕、磕磕碰碰，都很正常。”劉忠毅介紹，學校的入學第一課就是教學生如何安全地玩，并要求一年級外出活動的第一個月里老師要全程監(jiān)督，從源頭上降低學生課間活動發(fā)生意外的可能性。

不少學校作出探索：北京市順義區(qū)教委通過線上視頻融合系統(tǒng)，加強對下課時間、學生走出教室情況、游戲活動情況等方面的觀察，促進學校規(guī)范管理；貴州貴陽市環(huán)西小學老師值守在教學樓樓道、樓層拐角和操場各處，保障學生課間活動安全；內(nèi)蒙古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大路第一小學教師紛紛加入課間活動，擔任游戲裁判，為學生講解規(guī)則……

“課間從10分鐘延長到15分鐘，雖然是個‘小切口’，但意義非常重大。”教育部副部長王嘉毅表示，下一步，教育部將繼續(xù)把促進學生全面健康成長放在首位，以身心健康為突破點，進一步強化德育、智育、體育、美育、勞動教育五育并舉，促進學生全面發(fā)展，為培養(yǎng)一代又一代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打好堅實基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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